一張寫著永遠祝福的聖誕卡片

朋友告訴我，現在已不流行寄聖誕卡片了，可是我還是很期待能收到對方的回卡，因為我是靠寄聖誕卡，裏頁夾帶幾句話，來向主內牧長朋友們做一年一次的請安致意，像我這樣舊式的懶人，電話月費和網路費都是白繳的。之所以希望收到回卡，我想最大的原因是期望對方記得我，如果搬家要給新住址，因此，我會在意郵箱裏沒出現的卡片，但照我認定寄卡片的禮數，應該是不能打電話問人家收到沒？畢竟這不是結婚邀請卡要回條的，因此，這回沒收到廿多年來第一次缺席的聖誕卡，心中雖然納悶，會不會是新手郵差按錯鈴送錯家了？〈據很多次的收郵經驗，常常是隔壁鄰居的，有時是好幾條街口同碼的，甚至明明住址是外州的，也會跑來我家，真不該埋怨，也不知要埋怨誰才是〉。

我找理由安慰自己沒有追蹤這張缺席的聖誕卡，這是一位年高德劭的老牧師，青少年時期，他跟我族裡的兄長一起玩橄欖球，一起追尋信仰，這段時光，他告訴我，他有很深很美麗可貴的回憶。我的祖家先人長輩，很多人是帶職奉獻的傳道師，祖家是酪農養乳牛的，老牧師說，運動流汗後，在牧場牛欄邊，喝一瓶新鮮滋美能回甘的牛奶，馨香的感受，真的是終生難忘。日據時代，我還沒生出來，可是當牧師娓娓道來，簡單的手勢顯得非常生動，我都以為我也是當時他們圈子裏面的一個呢！

也許牧師認為我是他熟人朋友的親族家人，因此牧師和師母把我當朋友，願意來我家探訪，像老朋友一般談天說地，我忘記那天餐桌上有什麼台灣小吃或日式餐，但我深深記得牧師和師母兩人的風采照亮了我家四周，我猛然醒悟那句篷壁生輝原來是真的，當時情景，至少到現在，那種感動沒減少，若暖冬的陽光，若輕輕的涼風，每每蘊釀出來的驚奇，常常使我懷念那次的聚會 。牧師家住東灣弗立蒙山腳下，可惜我錯失再次辦桌宴請牧師的原因，是因為彼此時間不易安排，那時，週間牧師要接送孫子們上下課，不太上高速公路，所以在後來這麼多年的聖誕卡來往中，有一張我寫多了幾個字說，真後悔沒學會開車，所以想再次邀牧師師母來我家都很困難，真不好意思！一直，我都不敢問牧師那回來我家的路程走多久？很久後，才知道有時候，來回舊金山的交通竟然如此窒礙難行。我兒子說還好啦，因為是早上去接他們，故意錯開人們上班時間，海沃大橋來回較沒塞車，午後三點多送牧師師母回去是一路塞車，走蠻久的！那天一定是暑假，兒子不用上課，才會有時間替我接送，我好耽心問他路上談什麼？我就知道一定只是聽音樂！那時，兒子的音樂，啊！是卡通龍貓totora！他竟然讓一位著名的聖樂指揮家聽卡通兒歌？更何況師母是許多岀名鋼琴演奏者的老師教授。兒子沒到過這兩位音樂家的彌賽亞公演會，每次在演唱哈利路亞這一首時，牧師的指揮棒就是樂譜歌詞，師母的手指頭始終不停地在琴鍵上飛舞，她那著名漂亮的美眸絕對只注視著指揮一人----師母的牧師，整個詩班沒有人敢低頭看譜，台上台下，讚美救主的歌聲與眾人心聲匯聚成流，叫人們更認識真神的榮耀！時間似乎駐留在那時那刻，不僅人人渾然忘我，更是個個感動莫名，偉大聖樂的演唱，理當如此；就知道，認識牧師師母的人是避免在孔子家門前賣經書的！兒子車上的音樂，真叫我替這兩位音樂家不捨！倒是兒子很樂觀大方，他說：媽！不用怕！車上的音樂不只totora，車上我還有宮崎駿很多卡通歌曲….。在以後數年的卡片中，牧師都沒提到在來回的車上，聽好幾個小時卡通歌這回事。

牧師在卡片內有時也會提一點近況；有一張卡片，牧師說他腦部開刀。後來，在一次聚會中，看到牧師仍然精神抖擻，淡淡的刀疤，工整地圍繞在頭頂上，地中海下面半個頭都是黑頭髮！以前，我曾經好奇地問過牧師只長黑髮的原因，其實，牧師在一張多年前的卡片就解釋過了，只是久久之後我才想通。那回牧師說：有一天，孫子說：『阿公倒了！阿嬷沒倒呢！』原來是擺在客廳玻璃櫥的那組麵塑詩班，那個跟牧師很像的指揮，突然臥倒在詩班前。牧師還說，「感謝神恩典！我還在！好好的！」 是神的恩典賜給牧師有異常堅定的信仰，上了高齡的牧師仍然保持青年時期熱愛主的心志和黑髮，牧師怎會老？一個醫學生竟然放棄世人所羨慕追求的醫師生涯，毅然轉入神學院就讀，堅定的信仰，左右了他人生的方向，一生完全奉獻給主使用，甚至連寡母留下的房產都獻給教會建堂。神一定特別欣賞一個願意奉獻自己，為神守貧的牧師，因此全能的天父，賜給牧師師母的音樂才華，不僅用來教導眾人，也帶領會眾大家用真誠的心來讚美事奉上主，在台灣，在美國，他都在！他都在努力地做！他好好的，他好好的忠心地站在他的崗位上事奉！神以恩典為牧師的曲譜，我終於明白，上了高齡的牧師，一直保持青年時期的心志和黑髮的原因。

聖誕過後兩個多月，郵差在信箱裡投了震撼人的訊息，是鄭家出版緬懷牧師的紀念刊，我終於明白2013年聖誕卡缺席的原因，牧師已蒙恩安息主懷。一位在英姿挺拔風華最盛的青年時期，因為愛主，願意脫下醫師袍換上牧師袍事奉神，如今，經過人間漫長的歲月，愛他的主，要他脫掉世上的舊服，穿上新衣帶他到永遠的國度！

錦衣是因披基督  榮耀全歸我父神

鄭錦榮牧師一生人如其名，他創造一個傳奇，能看到、聽到牧師在世的故事真是福氣。他蒙主恩召了，此後，再也不能跟牧師同桌吃台南風味美食，想來不禁懷念多於感傷。我翻開2012年鄭牧師給我們家最後的聖誕卡片，字體行間，可感受他執筆時的恭謹，筆畫有點遲緩，他好像特意用力掌住筆桿，防止手顫寫不好，文句中有一字誤筆，鄭牧師還剪一張小小紙頭黏好訂正。鄭牧師卡片上寫說：

   【 聖誕恭喜 新年快樂 感謝你們 每年想念著阮  

        願上帝賜福保護你們  賞賜你們十分的平安 】

右下角，卡片只有署名沒寫年份。原來鄭牧師早就預備好給我們家一張永遠祝福的聖誕卡片！

    阿們！感謝主！